我進來了，我又出去了

—我進來了，又出去了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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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當店長遇到不少特殊案件
就屬這個案件最特別
大概只能用方唐鏡的經典台詞來介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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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進來了，又出去了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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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那是某一年11月底的時候
店裡優秀的夥伴在深夜傳LINE回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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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店長晚安，屋主簽收訂金十萬，安排明天晚上簽約。」
我傳一張「讚讚讚」的貼圖加幾句嘉勉的話
面帶微笑準備睡覺
看來月底開會我不會被區主管釘在牆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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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料隔天下午就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
屋主打電話來說
剛剛XX房屋說他們有誠意買方
約我去聊天
沒想到一聊之後
對方相談甚歡
不囉嗦一口價
我也一時開心就簽了約
對方的價格多你們昨天價錢30萬
我賠你們客戶10萬
晚上我把錢拿去你們公司
你幫我處理一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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喔買尬
事情如果有這麼簡單就好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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硬著頭皮收下屋主的賠償金
心中盤算著100個劇本
想著怎麼開口跟買方說明這一切
原本開開心心要來簽約了
現在變這個樣子
難過香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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電話撥通
我好希望我的預判失靈
但沒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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買方開啟咆哮模式
從屋主開駡
炮火再漫延到我身上
我明白對方不是針對我
她只是情緒需要釋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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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算一個空隙讓我可以插話
姐，還是方便我晚上可以去找你討論
後續你想怎麼辦
我來幫你處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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買方經營一家小酒館
雖然她很生氣
但好像我和同事一坐在吧台
她就開啟了營業模式
招呼我們要喝什麼酒
場面瞬間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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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趕忙說不用
快速進入正題
我這邊想問姐願不願意收下對方的賠償金
在解約協議簽名結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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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願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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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姐想跟屋主提出什麼訴求
我來努力協調看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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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他來和我簽約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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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開酒吧的都是性情中人嗎，還能不能溝通啊?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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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和別家房仲的客戶簽約了
所以才提出要賠你違約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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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要啊
我不能接受這種以為錢就可以解決事情的人
我要他受到教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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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你的意思是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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叫他來和我來簽約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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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好我沒喝酒
不然我都不能肯定我是不是醉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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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那句「我不要啊」、「叫他來和我來簽約啊」
就像謝金燕的名曲姐姐一樣「跳針跳針跳針…」
一晚重覆數十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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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忘記我是如何落荒而逃
做為一位負責任的店長
我隔天還是撥電話給屋主
說明情況讓他理解進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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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屋主也僅僅是理解
多賣30萬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回來少賣
然後再付另一邊違約金
又不是頭殼有洞腦袋進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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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記得那一年冬夜
每一、兩個禮拜我都會有一、兩個晚上
去到酒吧找阿姐
一杯酒也不喝
軟磨硬泡想把案子解決收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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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故事只在這個協調有多麼不容易
就低估世事變化可能有多無常
真實情況的轉折比小說還曲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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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的轉折是酒吧阿姐問說
如果我比對方多30萬
你們可以去幫我改變屋主的心意嗎
換對方的房仲去賠10萬啊
你們也不用那麼辛苦
冬天來我酒吧門口吹冷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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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意外
屋主直接否絕
開始對我們有點不耐煩
甚至說看買方想怎麼樣都好
不用再跟他說了
反正他的「誠意」已經交給我們了
看要怎樣都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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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準備再去找阿姐的某一天
我接到屋主的電話
屋主說他的成交買方跳車了
突然錢不夠、不買了
問我說我們那個買方還在不在
不然就照原本談好的價錢簽一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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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吧
你們是不是串通好來整我啊
「我進來了，又出去了」
方唐鏡也沒你們這麼誇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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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走到這地步
我已經不知道如何委婉、修飾及表達
我只能如實把事情發展轉達阿姐
本以為折騰了這麼久
最後有機會能簽約
阿姐應該會很開心吧
NO、NO、NO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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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姐又跳回前一趴
「我要他受到教訓」
現在是換他求我買
我要打八折，不，打七折
沒有七折我就不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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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不是職責所在
我應該早就放棄治療
只想好好上班把事情做好
怎麼那麼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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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患難生忍耐， 忍耐生老練，老練生盼望」
我只能不斷轉念告訴自己
堅持下去
這個案子是來增長智慧的
錢沒賺到，再不長智慧
實在就虧大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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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間經過將近十餘次的來回折衝
反覆溝通
許多細節就不贄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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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後結局
我說服屋主先不賣了吧
或許現在不是好時機
緩一緩
化僵局為轉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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買方可能看我奔波多次
也就算了
為了表示她不能原諒屋主
也不收違約金
也不在協議書上簽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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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好將10萬元返還給屋主
請屋主自己在協議書上簽名
再用特案註記把檔案回傳總公司結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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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仲人生小語：本來無一物，何處惹塵埃
(來來去去一場空)

*原刊出時間：2022/12/2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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